清华同衡彭剑波：城市更新需政府与市场协作跳好“双人舞”

中经记者(jìzhě) 吴静 卢志坤 北京报道

今年5月份，《关于持续推进城市更新行动(xíngdòng)的意见》落地，宣告城市更新进入全域(quányù)推进、深度实施的新阶段。

《中国经营报》记者注意到，作为首都(shǒudū)和历史文化名城(wénhuàmíngchéng)，北京的城市更新在历史文化保护红线、减量发展天花板、超大城市治理复杂度三重(sānchóng)约束下，通过政策创新(chuàngxīn)与多元共治，探索出一条“文保优先、民生为本、科技(kējì)赋能、共生更新”的首都路径，其经验对全国历史文化名城更新具有重要参考价值。

近日，记者专访清华同衡规划设计研究院城市发展策划研究所所长彭剑波(péngjiànbō)，就北京城市更新过程中的典型案例以及方法论(fāngfǎlùn)进行探讨。

高质量城市更新项目应该“五新融合(rónghé)”

《中国(zhōngguó)经营报》：中海大吉巷项目近期开业引发广泛关注(guānzhù)，你认为它有哪些亮点和创新点值得推介？

彭剑波：该项目最近比较热门(rèmén)，我认为其创新点主要体现(tǐxiàn)在四个方面。

一是文保优先(yōuxiān)与商业开发的平衡：在对文物古迹保护的前提下，实现了商业运营、文化传承与城市(chéngshì)发展的良好结合，为历史(lìshǐ)地段(dìduàn)更新提供了新样板。核心是处理好文物保护与商业开发、生态可持续之间的关系。

二是立体(lìtǐ)空间利用模式创新(chuàngxīn)：地上守形制，地下挖价值(jiàzhí)。地上遵循原有形制和风貌，地下空间挖掘潜力，打造具有场景感的下沉庭院，地上地下共同提升片区的立体空间价值。

三是业态焕新(huànxīn)与创新：不仅重视空间更新，也重视业态更新。引入了大量优质业态，既包含传统文化元素，也有新国潮和“非标商业”，这得益于(déyìyú)企业强大的商业运营和招商能力(nénglì)。

四是运营(yùnyíng)前置：项目伊始重视招商工作和运营逻辑，成功实践了“运营前置、招商先行”的理念，开业即网红(wǎnghóng)，首日客流量约20万人次，商业招租率超过96%，呈现出高质量(gāozhìliàng)的运营状态。

此外，它(tā)在治理革新方面也做得不错(bùcuò)，关注了(le)原住民和周边市民的需求，打造了“主客共享”的新商圈，有效提升了所在片区及城南的生活配套质量。

高质量的(de)城市更新项目应该是“五新融合”的，即文化复兴、空间更新、产业焕新、运营(yùnyíng)创新、治理革新。

具体来看，文化复兴即(jí)(jí)在保护(bǎohù)文物、传承文脉基础上，擦亮文化IP，塑造(sùzào)城市文化新地标，打造文商旅融合(rónghé)新亮点；空间(kōngjiān)更新即应保尽保、修旧如旧，以绣花功夫提升(tíshēng)空间立体利用效率，营造场景感，引导空间合规、合理、有序、高质量利用，新旧共生、好用管用、区域协同；产业更新即推动传统产业迭代升级以及新质生产力的集聚成势；运营(yùnyíng)创新指运营前置、招商先行，以运营绩效为重要考核标准，以平米论英雄，精细化、精准化运营，通过运营吸引流量导入，实现价值转化，激发城市发展的魅力、活力、动力(dònglì)、竞争力；治理革新(géxīn)即践行人民城市为人民的理念，凝聚各方力量，整合各方资源，优化体制机制，通过参与式规划、协商型治理，实现共商共治共赢。

《中国经营报(jīngyíngbào)》：北京涉及文物古迹保护的更新(gēngxīn)项目，通常会遇到什么问题？在政策细则上是否有优化空间？

彭剑波：北京作为历史(lìshǐ)文化名城，中轴线申遗成功，对首都核心区（尤其(yóuqí)是中轴线及(jí)周边）的文物保护工作展示了成绩，也对首都城市更新提出了更高要求(yāoqiú)。在城市更新中，必须持续践行“整体性保护”和“原真性保护”原则。

大吉巷项目比较(bǐjiào)好(hǎo)地处理了文物保护与城市更新的(de)辩证关系，为北京乃至其他城市文物集中区域的更新提供了样板。其经验表明：保护文物是第一位的，更新在保护文物的前提下进行，也(yě)是可以大获成功的。

鉴于文物保护投入大、对周边(zhōubiān)改造要求高、成本高，我建议政府(zhèngfǔ)可以在以下方面给予更多政策支持：

一是在业态准入上，在符合文保要求的前提下，支持(zhīchí)业态创新，给予运营企业更灵活(línghuó)的业态准入政策和支持。

二是在地下空间(kōngjiān)利用上，因地制宜，支持合理、创新的(de)地下空间利用和立体营造。

三是在片区统筹运营上，鼓励对文物(wénwù)院落与周边片区进行统筹运营，增强针对市民的(de)开放性、体验性和参与性，使其融入整个片区的大运营；充分发挥文物的文化(wénhuà)传播和文脉传承价值，带动人气集聚，导入流量，促进文物价值转化(zhuǎnhuà)和片区商业运营价值提升，呈现(chéngxiàn)保护“真文物”和营造高品质生活的有机协同。

政府和市场(shìchǎng)的“双人舞”

《中国经营报》：大吉巷作为(wèi)央企主导的(de)更新项目，落地效果不错。后续以(yǐ)它为试点，探索政府统筹零散地块（肥瘦(féishòu)搭配出让），同时让开发商承担文保修缮，并通过其他收益补贴民生设施的“片区更新统筹平台”模式，可行性如何？

彭剑波：这种方式是可行(kěxíng)的，且势在必行。中国城市更新规模巨大(jùdà)，根据住建部公布(gōngbù)的数据，截至2024年年底，房屋存量(cúnliàng)方面，我国城镇现有房屋总量662亿平方米，其中城镇住房存量从1978年的不足14亿平方米上升到2024年的接近350亿平方米。

近两年全国城市更新八大类任务，每年投资(tóuzī)项目数量稳定在6万个左右，完成(wánchéng)投资额2.5万亿元以上。

中国的城市更新规模大、需求广，单纯依靠政府投资(tóuzī)远远不够(yuǎnyuǎnbùgòu)，需要发挥社会投资主体作用，形成(xíngchéng)政府投资与社会投资的合力，并调动居民参与改造的积极性，多方协力推进。

我在过去的工作实践中一直强调，城市更新(chéngshìgēngxīn)需要坚持四项基本原则。

一是立足“城”的站位(zhànwèi)：城市更新需有城市视角和系统思维，应基于城市发展总体目标，而(ér)非就地块论地块。特别是具有一定规模的更新，应以片区（城市功能组团(zǔtuán)）为单位进行统筹，实现片区从内到外、从里到面的全面更新，同时(tóngshí)片区更新也要融入城市全域发展。

二是发挥“市”的力量：激活市场(shìchǎng)经济内生动力，撬动资本、人才(réncái)、技术等要素踊跃投身城市更新进程，吸引多元投资主体聚集。政府需与(yǔ)市场携手“跳好双人舞”，共同探索更新解决方案。

三是实施“更(gèng)(gèng)(gèng)”的行动：从(cóng)老旧小区加装电梯、补齐停车位短板到口袋公园见缝(fèng)插绿、滨水廊道生态修复等行动……更新的目标是让城市更美好——基础设施更完善、公共服务更均衡、生活品质更美好、产业发展更有动力。城市更新应围绕“更优、更美、更高效”进行功能迭代和品质跃升。

四是(sìshì)呈现“新”的(de)获得感：将城市更新中零散而有限的空间组织起来，通过共生共享思路，践行人民城市理念，让原住民(yuánzhùmín)、新居民、相关利益主体及全体市民在城市更新中有实实在在的获得感。

而实施片区(piànqū)更新，即是出于“点线面体”的系统性考量。目前各地对于片区尚无统一标准，但(dàn)原则上应是一个城市组团，至少是一个街区尺度，如老城可能由多条胡同或几条道路合围形成(xíngchéng)。

通过打包(dǎbāo)邻近地块形成更新片区(piànqū)，能解决系统性(xìtǒngxìng)城市功能提升问题，其优势在于业态更丰富，更容易实现社会、经济、文化等综合效益，对城市和人民的贡献更系统。

此外，只有达到一定规模才具备运营绩效基础，更容易导入各类要素，吸引投资和品牌。同时通过各业态(yètài)地块(dìkuài)的搭配，更容易进行整体财务平衡和统筹计算(jìsuàn)。因其综合效益和更系统的算账逻辑，片区更新(gēngxīn)对社会资本也更具吸引力，比如北京石景山西部地区全域更新。

在这类城市更新过程中，应坚持“六位一体”思维，即区域统筹——整合资源、协同功能，打破壁垒凝聚合力；市场(shìchǎng)主导——依循规律，激活资本(zīběn)挖掘机遇；策划先行——深度调研，谋定(móudìng)主题方向(fāngxiàng)；规划引领——专业把控，绘制(huìzhì)科学蓝图；价值转化——盘活资产，挖掘多元效益；运营治理——长效精细，保障成果惠民。

《中国经营报》：片区(piànqū)更新过程中普遍会遇到哪些难点、堵点？以往(yǐwǎng)有何经验可以借鉴？

彭剑波：从各地实践来看，共性难题在于统筹协调，包括基础设施、业态(yètài)、风貌、运营(yùnyíng)、交通等各方面。

比如我们团队参与的北京大栅栏片区更新，当时突出矛盾表现为商居矛盾和“主客(zhǔkè)共享”问题(wèntí)。商家希望最大化客流和营业时间，而居民需要(xūyào)安静的生活环境和便利的生活服务。

针对这种位于大城市核心区、历史城区、文保重点地区的片区更新(gēngxīn)项目，我提倡要采取共生型城市更新模式(móshì)，其内涵在于“新旧共生”，即建筑的新旧共生，传统文化和现代文化的融合(rónghé)共生，以及“主客共享(gòngxiǎng)”，满足在地居民与外来消费者的需求，让各方都有获得感。

在必须保护(bǎohù)“真文物”的区域，比如北京法源寺片区(piànqū)更(gèng)新，这种模式通过“绣花功夫”，实现文旅融合、文物保护与商业开发(kāifā)的有机结合，使片区更有魅力、活力和竞争力。它不是大拆大建，而是有机更新、渐进更新。

又比如成都宽窄巷子保留(bǎoliú)未腾退住户，成都太古里商街与(yǔ)大慈寺“共生”、福州三坊七巷保留原住民、苏州平江路沿河界面更新与内里生活气息并存等，本质上都是共生型(xíng)更新的探索。

《中国经营报》：如何引导(yǐndǎo)原住民积极参与更新？

彭剑波(péngjiànbō)：在地居民感情最深，是城市更新成果的重要参与者和评价者。没有他们参与的更新是冰冷、缺少温度的，违背“人民城市为人民”的理念。更新效果(xiàoguǒ)好坏(hǎohuài)，他们拥有重要发言权。

他们可以积极表达(biǎodá)自身意见和需求(xūqiú)，我一直倡导“共思、共议、共建、共享”的参与式、协商型更新(gēngxīn)。居民作为生活主角，应参与共同思考和创作更新方案，才能确保方案行稳致远。

（编辑：卢志坤(lúzhìkūn) 审核：童海华 校对：颜京宁）